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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去英國,除了為教育王國做節目,收穫豐富,更是喜出望外。

一到倫敦,幾家著名寄宿學校的校長知道我來了,紛紛要約見。我說時間繁忙,而且逗留倫敦只有數天時間,但想不到校長竟主動移船就磡,坐火車或開車來見我。

這些校長都是牛津劍橋畢業的教育家,我何德何能。但是做英國教育中介多年,他們都是識於微時的舊伙伴,建立了信任。

與英國、日本、美國和歐洲人做生意,多年來建立的信任是最寶貴的。英國九大公學校長Mark Semmence馬克夫婦,來到倫敦,介紹我去白金漢宮附近的米芝蓮兩星餐廳Goring Dining Room。

他還向我推薦那裏的林肯郡燒乳豬和蘋果醬,我問他這道菜有何特別?他說:十年前他帶他的情人來,吃完這客主菜,甜品上之前他開口向她求婚,現在她已成為了他的太太,恩愛如昔。

英國人如果願意跟你分享自己的秘密,這就是交情的表現。馬克與我認識多年,五年前他來過香港,我開車帶他去山頂看夜景,並告訴他這是電影《Love Is A Many Splendored Thing 》的取景角度。他對這齣戲只聽說過,我在他面前哼出主題音樂,他回到酒店上YouTube看了全片之後,第二天建議我開車帶他去片中另一外景地香港仔的珍寶海鮮舫。

那次在香港的晚餐,當海鮮舫上了一碟東風螺時,我與他剛開始討論蘇格蘭歷史學家費格遜的「帝國史」( The Empire )。到花蟹上席,我們談到英國前外相韓達德(Douglas Hurd ) 的回憶錄。我說看得出他的文筆比較平舖直敘,難怪他後來當政時英國的外交比較穩重,也無甚驚喜,那時他的老友彭定康在香港做港督,兩個人合演了一場戲。

今次馬克難得記得當晚的海鮮宴,說要用乳豬來回報。我很識相地在吃前菜的時候力避英國人最恐懼和沉悶的退歐話題,哪知馬克竟主動提起。他認為,退出歐洲之後,英國的寄宿學校要面對包括大西洋之外的世界。

這就切入正題了。與英國人談生意,不可以正襟危坐在會議室,酒吧是一個地方,餐廳是另一個。五年前在香港吃飯的時候,我們已經脫下西裝上衣,捲起白衣䄂,直接用手拆蟹殼。我測試他肯不肯交心,結果合格。

小時候從來沒有想到過會與一個校長能彼此私下交談。校長通常高高在上,就像法庭裏的法官。每一個中學生都是待審決的囚犯。不知道是英國人變了,還是英國教育改變了我。當然,我相信是後者。

喝咖啡時達成了三點初步協議,答應回來之後再通電郵。我邀請他明年復活節前再來香港,說好要帶他去吃叉燒。

但五年前與他吃海鮮時,有一個秘密我不吐不快。就是他竟將面前用來洗手的茶碗當做中國茶喝了一口。我看了即刻也拿起我面前的那隻玻璃碗跟着他陪喝了一口。他回英國後由他去過中國旅遊的岳母告訴他真相,才知道當夜撞了板,但我知道他心中暗感激我的體貼。這是他太太在他去了洗手間時偷偷告訴我的。

這個秘密,我們從沒有說出來。與英國人交往,需要那點含蓄,特別是一位校長。因為,他們也知道青春期的小男生在宿舍裏的一些秘密,他們巡視宿舍時,對於許多事情也視而不見。

如英國人的友誼,往往在這樣的曖昧中建立成。回香港兩星期,我懷念那隻乳豬。

【編按:以上內容為作者之個人意見及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