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燕祥：教改有效嗎？【明報文章】過去16年多，香港進行了翻天覆地的教改，到現在差不多所有重要改革項目都落實推行，學界、家長及社會各方都付上沉重代價，但至今普遍失望。
一本文總結多年來的觀察，提供初步檢討，希望有助公眾了解香港教育正處多重失落，急需全面檢視。大量不達標 教改有助達成基本標準或目標嗎？例如參與2006年考評局全港性系統評估（TSA）的中三學生，是教改推行後成長的，在中、英、數3科未達基本標準比率分別為24.4%、31.4%及21.6%；在2015年評估，則分別為22.8%、30.6%及20.1%。教改以來，不達基準竟有二至三成，教育失效情况嚴重。「拔尖補底」是教改目標，10多年來，「補底」失效，談不上教改「不放棄每一個學生」。 2006年，教改已推行的新猷繁多，中學會考零分生依然大量，竟達20,300人，佔全體考生17.2%。學習無效的慘况，令人痛心。 2012至2015年，新制中學文憑考試中，不能「達到文憑基本標準」（即5科中於甲類學科取得2級或以上／於乙類學科取得達標(2級)或以上，其中包括中國語文科及英國語文科）的佔日校考生人數約30.5%至31.7%，約有12,670人至14,643人不能達基本標準，比率和數目頗大。他們不符合副學位課程入學／應徵有關公務員職位要求，大多要重讀重考或找工作。 多年來，教改沒有解決大量學生不達標情况。「所有學生都能學習，學有所成」的教改目的，一直失落。 擠迫學生時間 影響身心健康 針對「高分低能」及過分考試取向，本是教改目標之一，但多年沒有解決。公開考試及派位升學，仍主宰學校及家長心態。基本能力評估（BCA）、TSA試、中一編班試、公開試增值指標、以公開試成績甄選入大學等，使學生競爭劇烈、備試頻繁。例如在暑假，小六生要準備應付幾種考試，令人憂慮。2015至2016年，大量家長抗議，反對TSA試的操練，要求當局取消小三TSA試，成為社會關注問題。 因「贏在起跑線」的心理，家長、學校額外安排更多補習及課外學習，擠迫學生的自由時間，嚴重影響學生身心的健康發展。小童群益會、教協及教育學院畢業同學會的「香港學童餘暇生活調查2014」結果，發現學童在精神健康量表得4分或以上佔六成（分數範圍為0至12分，分數愈低代表精神健康愈好，分數愈高代表精神健康愈差；4分或以上為「需要關注」水平），情况嚴重，並建議政府檢討「課餘活動」及「其他學習經歷」等有關措施，減低「課餘活動」不斷「課程化」的傾向，而忽略了學生精神健康。 2014年香港研究協會的「香港學生時間分配形態調查」報告，也發現問題嚴重：（1）總學時過長，壓力大：學生日均5小時上課外，還需花日均2.2小時做功課、1.7小時參與補習班及1.4小時參與課外活動，幼稚園、小學及中學學生每周平均學習時數分別為49.1、66.5及76.5小時，皆較香港全職僱員每周總工時平均數49小時為高；（2）課外學習時間過多：包括做功課、參與補習班及課外活動，分別日均4.4（幼稚園）、5.5（小學）及5.7（中學）小時，長遠扼殺學生的創造力及想像力發展；（3）睡眠不足問題嚴重：幼稚園、小學及中學學生日均睡眠時間分別為7.9、6.8及6.5小時，皆較中大醫學院建議5至12歲（10至12小時）及12至18歲學生（9至10小時）的每天睡眠時間為少，影響身心發展。 以上都是嚴重警號，政府應深入而全面檢討。 補習興旺求分數 教改以來，補習社成為大型的行業，補習消費高達每年30多億元。根據香港青年協會2013年3月的調查報告，在學青少年參與補習的比率，由教改前1996年的34.1%明顯增加至教改後的2009年的56.7%及2012年的63.3%，反映教改後補習需求非常强烈。在教改前學生參與補習的原因，以「補底型」為主流，佔70.7%，但教改後逐步減少，在2009年減至57.5%，而2012年再降至37.8% ；相反，希望藉補習來提升好成績者的比率則明顯急升，由1996年的0%，急升至2009年的17.3%，及2012年的25.1% 。學習文化有重大改變：（1）教改並沒有滿足「拔尖補底」的需要，家長及學生愈來愈依靠補習；（2）不分年級、不分原來成績表現，補習為追求考試分數；（3）教改以後，有超過五至六成學生要另外補習，說明學校體系的功能和效用已發生巨變，多數家長、學生對學校教育失去信心。 學校教師出了什麼問題，為何這麼多學生要補習？ 新高中大量失效 當局標榜新高中課程能使「所有學生都能學習，學有所成」、「所有學生都能夠接受高中教育，以釋放學生的潛能」、「關注全人發展、知識、共通能力、價值觀與態度、拓寬思考角度及全球視野」、「照顧學生多樣性、應用學習、其他語言、調適課程（智障學生）」等等。可以達成嗎？ 根據課程發展議會、考評局及教育局2013年報告，教師對高中生在10項中的7項學習宗旨的表現，均有相當保留：約有三成教師不同意學生在「有清晰的就業或學術目標」、「體育發展表現良好」及「藝術發展表現良好」的表現；同時約有四成教師不同意學生在「認同國民身分」、「成為有識見的公民」、「具備廣闊的知識基礎」及「善於運用兩文三語」方面的表現，相當負面。 學生對自己的表現也相當保留：在「認同國民身分」、「具備廣闊的知識基礎」及「善於運用兩文三語」方面的表現，有約三成人不同意；在「體育發展表現良好」及「藝術發展表現良好」方面，有約四成多不同意。 學生在新高中學習所有甲類科目的經驗，又是怎樣呢？有35%不同意「這科有助我學會獨立地學習」及「我有信心學習這科」；有54%學生不同意「我覺得這科的學習容易」。 從師生回應來看，新高中改革使人憂慮。 高中大量棄讀 根據教育局高中科目資料調查結果，在過去5年（2012－2016），每學年中五學生相比同一批學生在讀中四時，人數不斷減少，每年棄讀人數約由4000至4800人，數目頗大。棄讀比例逐年持續增長，從2012年的6.1%增至2016年的6.8%，創下新高。至於2016年畢業的中六生，過去兩年（即中四、中五）共累積近7300名高中生棄讀，最終沒有參加文憑考試（《星島日報》2016年9月22日）。 再加上，在過去4年新制中學文憑考試中有三成學生不能達到「文憑基本標準」，可見新高中課程及考試，存在着基本結構性問題及實施上困難，使大量學生無法有效達成新課程目標。有關教改失效之詳細分析，可參見拙作《香港教改：三部變奏》（中華書局，2017年）。 總的來說，這樣龐大的教改多年來沒有為家長學生帶來應許的教育，令人失望！政府應全面檢討教育，重整方向。 作者是香港教育大學研究講座教授
2017/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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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18-2-9 23: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