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 常 人 語 尋 找 碧 咸 潘 萱 蔚香 港 道 教 聯 合 會 鄧 顯 紀 念 中 學

Adayeung

第 793 期  Next Magazine
先 說 個 故 事 ： 有 個 西 裝 友 每 天 買 報 紙 ， 報 販 出 名 躁 狂 ， 總 是 粗 聲 粗 氣 對 待 顧 客 ， 西 裝 友 卻 笑 瞇 瞇 ， 先 一 句 早 晨 ， 後 一 句 唔 該 。 朋 友 大 奇 ， 問 ： 「 你 好 鍾 意 受 氣 ？ 」 西 裝 友 搖 頭 ： 「 我 有 禮 ， 因 為 我 快 樂 ， 何 必 讓 那 報 販 主 宰 我 心 情 ？ 」 如 此 豁 達 ， 信 不 信 由 你 。
香 港 道 教 聯 合 會 鄧 顯 紀 念 中 學 ， 連 續 六 年 100% 預 科 生 升 大 學 ， 會 考 五 科 合 格 比 率 ， 連 續 九 年 100% ， 成 績 早 就 超 越 所 謂 名 校 ， 但 無 人 說 過 鄧 顯 是 名 校 ； 俾 面 的 ， 稱 為 「 上 水 名 校 」 或 「 北 區 名 校 」 ， 是 區 域 性 的 ， 正 如 立 法 會 議 員 與 區 議 員 之 別 。 校 長 潘 萱 蔚 說 ： 「 別 人 話 鄧 顯 係 名 校 ， 我 當 然 開 心 ； 即 使 話 ： 『 拔 萃 、 喇 沙 先 至 係 名 校 ， 鄧 顯 算 老 幾 ？ 』 我 都 開 心 ， 何 必 讓 別 人 評 價 影 響 心 情 ？ 」 豁 達 至 此 ， 信 不 信 由 你 。
他 只 想 教 出 好 學 生 ， 正 如 曼 聯 領 隊 費 格 遜 教 出 碧 咸 。


同 事 問 我 ， 為 何 老 遠 到 上 水 找 個 津 校 校 長 來 訪 問 ？ 我 話 自 己 出 身 Band 5 學 校 ， 從 不 知 名 校 為 何 物 ， 總 要 找 間 名 校 ， 入 去 見 識 見 識 ， 死 也 眼 閉 — — 說 笑 而 已 。 但 來 到 鄧 顯 ， 仍 打 了 個 突 ， 面 積 出 奇 地 小 ， 設 施 出 奇 地 簡 單 ， 我 的 廢 柴 母 校 好 歹 也 有 兩 個 籃 球 場 ， 這 裡 只 有 一 個 ， 這 就 是 名 校 ？
潘 萱 蔚 校 長 是 道 教 徒 ， 這 時 活 像 成 仙 道 長 ： 「 手 袋 有 名 牌 ， 只 要 有 機 器 ， 就 可 以 造 出 LV 、 Gucci 。 教 學 絕 非 機 械 式 ， 學 生 唔 係 商 品 ， 學 校 更 唔 係 名 牌 ， 『 名 校 』 只 係 虛 名 ， 所 以 拔 萃 、 喇 沙 都 唔 係 名 校 。 」
訪 問 時 ， A-Level 考 試 如 火 如 荼 ， 考 生 如 臨 大 敵 ， 五 十 四 歲 的 潘 校 長 卻 一 臉 從 容 ， 畢 竟 創 校 廿 三 年 ， 他 做 足 廿 三 年 校 長 ， 見 慣 世 面 ； 歷 年 公 開 試 ， 學 校 累 積 多 少 個 Ａ ， 他 數 不 清 。
有 人 集 郵 ， 有 人 儲 錢 幣 ， 他 收 集 Ａ ； 郵 票 錢 幣 可 以 轉 售 ， 學 生 成 績 不 能 ， 否 則 他 早 就 發 達 。 說 到 底 ， 名 校 是 虛 名 ， Ａ 級 成 績 卻 實 實 在 在 。
去 年 A-Level ， 校 內 學 生 平 均 一 Ａ 四 Ｂ ； 會 考 平 均 一 點 五 六 個 Ａ ， 殺 入 全 港 四 強 ， 僅 次 於 聖 保 羅 男 女 校 、 皇 仁 及 庇 理 羅 士 ， 四 強 中 只 有 鄧 顯 是 津 校 。 另 外 ， 去 年 校 內 99% 會 考 生 升 中 六 ， 只 有 兩 人 無 份 ， 當 中 一 個 移 民 ， 一 個 家 窮 ， 要 輟 學 工 作 ， 都 與 成 績 無 關 。
「 去 年 都 有 一 個 九 Ａ 狀 元 ， 但 我 校 學 生 係 整 體 成 績 好 ， 好 似 踢 波 ， 要 打 整 體 ， 唔 係 靠 一 、 兩 個 球 星 。 」 他 很 喜 歡 比 喻 。 如 何 將 鄧 顯 與 那 些 所 謂 傳 統 名 校 相 比 ？ 「 鄧 顯 就 好 似 南 韓 國 家 隊 ， 傳 統 上 係 弱 旅 ， 但 上 屆 世 界 盃 ， 竟 然 砌 低 葡 萄 牙 、 西 班 牙 、 意 大 利 ， 殺 入 四 強 。
「 世 界 球 壇 愈 趨 商 業 化 ， 今 季 英 超 盟 主 車 路 士 買 好 多 大 牌 球 星 ， 梗 係 容 易 成 功 啦 。 聖 保 羅 、 皇 仁 的 辦 學 條 件 ， 比 我  優 厚 好 多 ， 有 校 園 ， 我  只 有 一 棟 樓 ； 人  住 豪 宅 ， 我  住 板 間 房 ； 你 有 冇 去 過 女 拔 萃 ？ 嚇 死 你 呀 ， 放 學 時 私 家 車 排 晒 隊 ， 兜 幾 個 圈 ， 可 見 背 後 家 長 財 力 ； 要 擴 建 校 舍 ， 金 額 數 以 百 萬 計 ， 一 出 聲 ， 校 友 家 長 立 即 搞 掂 ； 我  呢 ？ 學 生 參 觀 博 物 館 、 文 化 中 心 ， 搭 車 都 冇 錢 。 」

單 論 財 力 ， 應 該 將 鄧 顯 比 喻 為 瀕 臨 破 產 、 拖 欠 球 員 波 糧 的 意 甲 球 會 拉 素 。 學 校 位 處 上 水 彩 園  ， 大 多 數 學 生 來 自 屋  窮 家 。 非 正 式 統 計 ： 七 分 一 學 生 家 庭 領 綜 援 ； 正 式 統 計 ： 過 半 學 生 成 功 申 請 學 費 減 免 。 去 年 港 燈 頒 發 獎 學 金 予 十 大 窮 校 ， 以 多 少 學 生 減 免 學 費 為 準 ， 鄧 顯 是 其 一 ， 若 港 燈 公 開 十 大 排 名 ， 鄧 顯 很 可 能 名 列 前 茅 。 學 校 儲 了 一 筆 錢 ， 以 防 學 生 家 庭 窮 到 無 飯 開 。
搞 笑 的 例 子 ： 有 個 學 生 住 公 屋 ， 同 學 來 訪 ， 原 來 那 學 生 的 家 姐 是 校 內 老 師 ， 身 穿 睡 衣 ， 而 公 屋 單 位 實 在 太 細 ， 躲 無 可 躲 ， 老 師 變 師 奶 ， 尊 嚴 一 朝 喪 。 最 慘 班 衰 仔 經 常 突 擊 到 訪 ， 她 總 不 成 睡 覺 也 穿  整 齊 套 裝 ， 終 於 頂 唔 順 ， 辭 職 。
勵 志 的 例 子 ： 有 個 女 學 生 ， 父 母 離 婚 ， 父 不 理 家 ， 母 無 力 養 家 ， 她 中 四 讀 了 兩 個 月 便 輟 學 ， 賣 點 心 幫 補 。 一 年 後 潘 校 長 勸 服 她 「 出 山 」 ， 介 紹 她 替 別 的 學 生 補 習 賺 錢 ， 會 考 摘 下 一 Ａ 三 Ｂ 。 正 當 以 為 前 程 似 錦 ， 她 突 然 又 嚷  放 棄 學 業 ， 原 來 其 姊 也 賣 點 心 ， 眼 紅 妹 妹 學 業 有 成 ， 要 來 個 移 形 換 影 ， 自 己 讀 書 ， 叫 妹 妹 再 推 點 心 車 。 後 來 道 教 聯 合 會 及 一 眾 老 師 籌 錢 作 生 活 費 ， 家 姐 見 錢 眼 開 ， 才 作 罷 。 妹 妹 在 A-Level 考 獲 一 Ａ 二 Ｂ ， 大 學 畢 業 後 當 上 教 師 。 點 心 妹 變 教 師 ， 可 算 造 化 。
「 美 國 Colemann Report 顯 示 ， 成 績 好 的 學 生 ， 大 多 來 自 富 有 家 庭 ； 但 香 港 唔 同 ， 窮 學 生 決 心 更 大 。 」


潘 校 長 年 少 時 也 窮 ， 除 了 戰 時 失 散 及 年 幼 夭 折 的 兩 個 姊 姊 ， 五 兄 弟 姊 妹 加 上 父 母 住 房 仔 ， 靠 爸 爸 做 兩 、 三 份 工 餬 口 。 他 自 言 並 非 天 才 球 員 ， 會 考 有 Ｂ 有 Ｃ ， 唯 獨 缺 Ａ ， 比 不 上 現 時 他 大 部 分 學 生 ， 但 總 算 考 入 別 人 眼 中 的 名 校 喇 沙 讀 預 科 ； A-Level 也 是 有 Ｂ 有 Ｃ ， 考 入 港 大 歷 史 系 ， 同 學 包 括 馬 時 亨 及 前 保 安 局 局 長 黎 慶 寧 ， 梁 錦 松 也 同 屆 ， 不 過 讀 經 濟 。 潘 萱 蔚 之 後 讀 教 育 碩 士 ， 成 績 已 是 全 班 最 好 。 幾 年 前 本 可 介 紹 兒 子 入 讀 喇 沙 ， 但 不 想 他 終 日 只 面 對 富 家 子 ， 兒 子 終 於 入 讀 普 通 津 校 。
曼 聯 連 續 八 年 成 為 全 球 最 富 有 球 會 ， 去 年 純 利 七 億 港 元 ， 本 來 與 這 間 窮 校 大 纜 扯 唔 埋 ， 但 曼 聯 有 今 日 ， 歸 功 領 隊 費 格 遜 當 年 一 手 培 訓 出 碧 咸 、 史 高 斯 、 傑 斯 等 超 級 球 星 ； 潘 校 長 也 像 費 格 遜 ， 在 上 水 尋 找 他 的 碧 咸 ， 培 育 成 才 ： 「 唔 止 我 的 學 生 係 碧 咸 ， 老 師 都 係 。 我 專 請 大 學 畢 業 生 直 接 來 教 書 ， 貪 佢  冇 固 有 觀 念 ， 容 易 接 受 鄧 顯 師 生 的 睇 法 。 若 在 別 校 教 過 ， 唔 接 受 你 這 套 ， 難 道 幫 佢  洗 腦 ？ 好 似 巴 西 ， 踢 慣 進 攻 足 球 ， 要 佢  穩 守 突 擊 ， 即 係 玩 佢  ； 意 大 利 踢 法 保 守 ， 如 何 改 踢 全 攻 型 ？ 」
如 何 看 教 師 語 文 基 準 試 ？ 「 唔 合 理 。 今 日 的 好 教 練 ， 以 前 唔 一 定 係 好 球 員 ， 費 格 遜 以 前 踢 波 好 渣 ， 後 來 做 領 隊 就 掂 ， 英 女 王 封 埋 佢 做 爵 士 ， 唔 通 你 而 家 考 佢 腳 法 ？ 教 統 局 製 造 個 考 牌 制 度 出 來 ， 向 市 民 交 代 ， 其 實 老 師 日 日 上 堂 ， 日 日 俾 學 生 考 牌 ， 若 然 唔 掂 ， 學 生 向 教 統 局 投 訴 ， 老 師 晨 早 冇 得 撈 啦 ！ 」
鄧 顯 怎 樣 催 谷 一 眾 考 牌 官 ？ 校 內 牆 上 張 貼 學 生 優 異 的 成 績 ， 一 幅 牆 貼 滿 了 ， 貼 第 二 幅 牆 ， 也 滿 了 ， 把 心 一 橫 ， 設 了 一 幅 巨 型 壁 報 板 ， 橫 跨 整 個 飯 堂 ， 「 應 該 可 以 頂 到 幾 年 。 」 成 績 較 差 的 學 生 看 見 ， 難 免 酸 溜 溜 吧 ？ 「 同 一 件 事 ， 有 唔 同 睇 法 ， 羨 慕 別 人 成 績 好 ， 努 力 追 上 ， 總 好 過 相 形 見 絀 ， 自 慚 形 穢 。 」
既 然 是 道 教 學 校 ， 總 要 以 道 家 學 說 作 比 喻 才 像 樣 。 老 子 《 道 德 經 》 有 云 ： 「 天 之 道 ， 利 而 不 害 ； 聖 人 之 道 ， 為 而 不 爭 。 」 比 併 學 業 成 績 ， 豈 非 有 違 聖 人 之 道 ？ 「 為 而 不 爭 ， 是 指 不 作 惡 性 競 爭 ； 讀 書 考 試 ， 其 爭 也 君 子 ， 是 君 子 之 爭 。 」
《 道 德 經 》 也 說 ： 「 天 之 道 ， 損 有 餘 而 補 不 足 ； 人 之 道 ， 損 不 足 以 奉 有 餘 。 」 若 要 遵 循 天 之 道 ， 鄧 顯 應 該 與 成 績 較 差 的 學 校 交 換 學 生 ， 補 別 校 之 不 足 ？ 「 老 師 負 擔 本 來 就 好 重 ， 優 劣 學 生 一 齊 教 ， 唔 知 幫 得 邊 便 ， 到 時 兩 頭 唔 到 岸 ， 非 天 之 道 ， 又 非 人 之 道 ， 變 成 無 道 。
「 道 家 另 一 祖 師 莊 子 ， 認 為 有 生 必 有 死 ， 老 婆 死 時 ， 他 鼓 盆 而 歌 。 難 道 學 生 認 為 成 績 有 高 必 有 低 ， 考 試 肥 佬 ， 走 去 開 Party 慶 祝 ？ 所 以 話 ， 古 人 之 言 雖 有 價 值 ， 卻 不 能 一 言 一 語 盡 用 。 」
老 莊 學 說 虛 無 ， 還 是 說 回 足 球 。 一 次 曼 聯 輸 波 ， 費 格 遜 大 罵 碧 咸 懶 ， 怒 踢 球 鞋 ， 正 中 碧 咸 眼 角 ， 血 流 披 面 ， 鄧 顯 又 可 有 體 罰 學 生 ？ 「 有 ， 不 過 要 家 長 同 意 ， 我 冇 力 打 ， 搵 個 有 力 的 老 師 ， 在 家 長 面 前 打 ， 或 叫 家 長 自 己 打 。 」 雖 然 卸 膊 了 些 ， 但 比 起 曾 被 老 師 除 褲 打 屁 股 的 記 者 來 說 ， 已 算 是 聖 人 之 道 。
有 些 學 生 ， 卻 是 體 罰 也 阻 嚇 不 了 的 。 辦 學 初 年 ， 學 生 來 自 五 湖 四 海 ， 龍 蛇 混 雜 ， 有 Band 4 、 Band 5 學 生 ， 也 有 黑 社 會 分 子 ， 在 外 開 片 ， 唔 夠 打 ， 披  滿 面 鮮 血 跑 回 校 避 難 。 也 有 學 生 不 服 被 罰 ， 恐 嚇 要 打 他 ， 又 聲 稱 放 了 炸 彈 ， 潘 萱 蔚 藉 詞 學 校 遺 失 了 財 物 ， 逐 個 學 生 搜 書 包 ， 幸 好 無 炸 彈 。 何 不 疏 散 師 生 ？ 若 真 有 炸 彈 ， 爆 起 來 怎 辦 ？ 「 佢  點 識 製 炸 彈 ？ 識 就 好 呀 ， 起 碼 Science 高 分  。 」 廿 三 年 間 ， 假 炸 彈 、 真 鮮 血 都 變 作 A 與 B ， 「 當 年 我 初 生 之 犢 不 畏 虎 ， 冇 諗 過 放 棄 ； 但 若 今 日 面 對 那 些 學 生 ， 真 係 要 諗 諗 。 」



他 曾 獲 委 任 為 北 區 區 議 員 ， 先 後 做 了 十 四 年 ， 後 來 為 了 專 心 校 務 ， 放 棄 公 職 。 他 計 劃 兩 、 三 年 後 辭 去 校 長 職 務 。
   
費 爵 爺 在 自 傳 中 表 示 ， 他 為 曼 聯 想 出 最 好 的 戰 術 ， 但 再 好 的 戰 術 都 贏 不 了 比 賽 ， 贏 波 要 靠 球 員 。 潘 校 長 也 說 ， 他 不 會 強 迫 老 師 認 同 他 的 理 念 ， 成 功 之 道 ， 是 老 師 、 學 生 、 家 長 理 念 一 致 ， 並 非 他 一 個 人 功 勞 。
訪 問 開 始 時 ， 他 將 鄧 顯 比 喻 為 南 韓 國 家 隊 。 世 界 盃 成 功 ， 整 個 南 韓 視 荷 蘭 籍 領 隊 希 丁 克 為 最 大 功 臣 ， 當 時 的 總 統 金 大 中 封 他 為 榮 譽 市 民 ， 出 入 南 韓 ， 可 免 卻 麻 煩 手 續 。 其 實 金 大 中 曾 要 求 他 入 籍 ， 只 是 他 不 願 放 棄 荷 蘭 國 籍 才 作 罷 。 時 至 今 日 ， 南 韓 人 仍 視 希 丁 克 為 神 祇 ， 就 如 道 家 當 中 的 老 莊 。
潘 校 長 縱 愛 比 喻 ， 也 沒 有 自 比 希 丁 克 ， 起 碼 口 裡 沒 說 。

kr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