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教室

garyx

你好! 朱敦瀚畢業於獻主會小學和喇沙書院的8優狀元，國際表揚為『亞洲第一工程師』、全球100大工程師。最近他將自己小時候的成長故事和大家分享:

Part 1

小學一年級，相信對大多數人來說，應該是一段愉快的回憶。天真無邪、亳無負擔，大概應該如此。

而我，也絕對不會例外，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

這件事是我前半生的轉捩點，影響了一個小孩的快樂童年，亦做成了一個一生不能磨滅的陰影。

我都不想記著它，但每次訪問時當記者問我小三時為何要轉校，我都無法迴避這問題，而再一次記述這件刻骨銘心的事。

最近夢中，又再一次重回到小學一年級，再一次感受那種傷害。所以它似乎緊緊地跟隨著我，直至有一天我能夠安然放下。

夢中的老師樣貌十分模糊，因為我坐在班房的最後排，而因為我從小便有近視，所以不太看清楚黑板的字。

全班共有40人，但似乎我的存在可以說是可有可無………… 原本我不是這樣想的，直至那件事的發生。

當時班中舉行聖誕聯歡會，普天同興，氣氛好不熱鬧。我和同學們一起玩遊戲，一起吃東西，直至老師突然叫停…………..

Part 2

在夢中，老師歡欣地說：「請各位同學返回自己的座位，因為我們要進行下一環節的遊戲! 」同學們都不情願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忽然看見老師推了一箱物件入課室。

同學們開始議論紛紛，均期待若下一個遊戲會是如何好玩，而我亦目不轉睛地盯著老師放在桌上的那箱物件。

老師繼續說：「你們收到了聖誕禮物嗎？」同學們紛紛搖頭……..

*                    *                  *                    *

「朱先生! 朱先生!」一位戴著方形鏡框的男士呼喚著我，將我從沉思那件事行中帶回了現實。

對了，我正置身在灣仔的一間Pacific Coffee裏，那裏環境清雅，而附近只坐著寥寥可數的顧客。坐在我對面的那位男士是XX報的港聞版記者A，而我們剛剛談及我的童年往事。

「你剛才提及小三時曾轉校，為什麼？」記者A再次追問。

「因為我是老師眼中的典型壞份子，壞事做盡，無可救藥。」回答時，我抽了一口涼氣。

「你不是開玩笑吧? 你可是世界著名工程師，理應擁有一個正常健康的童年。很老實說，我對你所謂的壞事感到十分興趣。」

我的思緒又再一次回到小二的時候。媽媽和我正處身在教員室裏，對面坐著班主任葉老師，表情甚為不滿。教員室內的其它老師都沒有理會我們，大概我是這裏的常客，所以都見怪不怪。

「你的兒子在學校講粗口，他在家裏是否這樣？」葉老師開始盤問媽媽。「他昨天罵同學你阿爺，你隻雞，你知道是跟誰學的？」

「他爸爸行船，我也從來不說粗言穢語。」媽媽也不甘示弱，似乎暗示這些都學校學回來。

「他最近默書出貓給我發現，叫他放學後留堂但他竟然擅自離去…….. 」葉老師繼續開火：「如果只是講粗口和默書作弊，我都不打算打擾妳。但是，他這件事實在太過份，我真係忍無可忍了， 我必定要見妳才行…………」

Part 3

「他竟然說自己一個星期都沒有洗澡......如果這是屬實，我相信作為家長都應該妥善處理小孩的衛生和整潔情況。」葉老師冷冷地説。

「沒理由的，我每日都替他洗澡......為何他竟然會對老師這樣說？」媽媽回答。

我心想：唉，是我說謊，我承認了。這是唯一吸引老師注意的方法，因為老師真的很在意我。

學校和家的距離只是一街之隔，但感覺上這天的回家之路程似沒有盡頭。途中，媽媽面上亳無表情，令我無法猜得透她的想法。在「漫長」的歸途中，她一直沉默不語。我心想：媽媽，請妳講一些東西，就算罵我也好，但總比這樣好，因為我根本不知妳會怎樣......

終於捱到回家，媽媽打破沈默，嘆了一口氣後，便徐徐地說：「東東，你是否在學校讀得不開心？你同媽媽講，讓我同你想想辦法。」

這一刻，我整個人呆住了。我做了這麼多錯事，出貓、講大話、講粗話樣樣做齊，媽媽非但沒有打我責怪我，連訓話也竟然沒有。實在太震撼了，她只問我校園生命快樂與否，完全沒有打罵我的意思。

從小我都不太喜歡說話，習慣只會將心事放在心裡；大概她可能知道我有苦衷或原因，才會變成這樣頑劣。

但在這一刻，我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地嚎淘大哭起來。當時，我只覺得我的所作所為實在太對不起媽媽，所以差愧難當。過去一年的頑劣行為的表現，其實都只是想吸引老師的注意，我不想做隱形人.....我只想老師的關顧和重視......哭著，哭著，我的腦海裏又再一次浮現那件事：

聖誕聯歡會中，老師從箱中取出一份份的禮物，全部都包上美侖美奐的花紙，而且大小不一，令全班同學大聲呼叫、雀躍萬分。

「你們不用心急，每人都有一份禮物，請安靜地保持在座位上。」

Part 4

禮物一份一份地由老師叫名送出，先由模範生至乖巧的學生及至其他同學，幾乎人人永不落空。當看到模範生捧著最大及包裝最華麗的禮物時，心裏不是味兒，且羨慕極了。當老師叫到後段時，只剩餘一些細小和賣相不太討好的禮物，心情已經開始下沉。但這時心中仍然存有奢望：就算是一張精美的書簽也不錯嘛！等了一個又一個，我緊張得汗流浹背，通紅滿面，心裏仍然熱切地期待老師讀出自己的名字。直到連坐在我旁邊的壞份子同學也拿到禮物時，我頓時感到十分緊張，而且開始焦急起來。

當老師讀完所有名字後，發現竟然還有一份禮物還未派出。老師苦思很久，怎也想不到還會漏了那一個學生。

下課的鐘聲忽然響起來，老師苦無對策，唯有硬着頭皮地問全班學生：「你們還有誰沒有禮物哬？」過了良久，全班都鴉雀無聲，似乎是老師準備多了一份禮物了。

當老師問誰還未有禮物時，坐在我旁邊的壞份子同學連忙叫我舉手，但我在這一刻強忍淚水，大力地向他搖搖頭。我從小就是這樣的硬骨頭和倔強，既然老師都忘記了我的存在，再拿這份禮物又有何意思？

結果，老師將「剩餘」的禮物送給模範生，便開始安排放學事宜，同學們都歡天喜地地放學回家。

為什麼老師沒有叫我的名字？我低下了頭，不禁飲泣起來。我知道我的賣相從不出眾，我知道我的成績從不標青，但我從來很聽老師的話，我肯定是一個乖孩子！為什麼老師這樣對我？我的努力全都是白費了嗎？她竟然忘記了我的存在，忘記了一直聽教聽話的孩子.......我的自信和自尊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我開始覺得自己是一個沒有用和沒出息的孩子，難怪老師對我毫無印象.......就連坐在旁邊的壞孩子也得到老師的禮物，為什麼？為什麼？.......心裏有很多很多問題，但最終沒有找到任何答案。算了吧！無論我再如何努力去做乖孩子都只是吃力不討好和徒勞無功的，不如放棄罷了........

在這一刻，痛苦和絕望充斥著我整個頭腦，唯有放聲大哭才可以減輕我的失落和不快。

自此，我正式成為了隱形人。我再不和同學玩耍，小息的時間只是一個人呆坐。我不再結識任何朋友，直至在偶然之下，加入了壞份子的行列。反正我已經放棄了自己，這也倒沒有所謂。

亦由這一刻開始，我開始沉淪了。

*               *               *             *

「既然你説在小學階段已經沉淪了，真的很難想像你可以脫離地獄，重獲新生。」記者打斷了我的沉思。

「對了，小時候我一直有一對小天使帶領著我離開惡夢，否則......我真的難以想像以後會怎樣！」我感恩地說。

「誰是這兩個小天使？」記者連忙追問。

「是.......」我的記憶又回到寛大的校長室裏.......

Part 5

在A小學的校長室內，各人神情似乎十分凝重，像在法庭裏苦苦等待法官宣讀判刑似的。終於，等了良久，由滿面慈祥的校長打破了沉默。

「朱太，經過剛才的筆試，你的小孩的中文、英文和數學科的分數都只有約50至60分……」

「校長，我知道小兒的成績大概未能達到貴校的要求，但請看在小女也在貴校讀小一的份上，給他一次機會吧! 我真的希望兩兄妹都能在同一所學校讀書，以便多一些照應和方便接送返學和放學。由於我先生長年不在家中，我心須獨力照料三個孩子，如果他們都在不同的學校就讀，接送放學的安排亠定會很吃力。希望你能夠體諒我的處境，多多包涵。」媽媽禁不住打斷了校長的說話。

校長陷入了沉思，沒有回答媽媽的請求。

「校長，小兒可能並不太適應現在就讀的學校，校園生活似乎不太愉快。我衷心希望你能夠給他一個機會，展開一個新的校園生活……」媽媽誠心誠意地懇求。

「朱太，既然如此，我們便接納他成為校園的一份子。讓我看看，我大概會將他編去3H 班……」校長應允了媽媽的請求。

聽了校長的答允，從媽媽的面上表情來看，她非但沒有絲亳喜悅，反而更顯得憂心忡忡。

「校長，首先真的十分感謝你收納了小兒。謝謝! 」媽媽停了一會後才繼續說: 「我知道我以下的請求可能很過分，但是我真的有我的苦衷。據我理解，H 班是貴校成績最差的一班……如果他真的入了H班，可能連謹餘的自專都會完全失去殆盡。他現在幾乎已經沒有絲毫自信了，懇請你能夠破格一次，安排他讀正常的班別，求你再三考慮!」媽媽眼泛淚光，不顧一切地哀求他。

「以他這樣的成績勉強地編入其它班別，恐怕他會跟不上學習進度……」校長似乎不太同意媽媽的請求。

媽媽繼續奮力地游說，但校長顯得亳不動容。

看見媽媽不顧面子，竭盡所能地為我求情，我差點兒按捺不住向她訴說：「媽媽，請妳不要再為難校長了! 我根本是一件廢物，不值得再為我說好話。妳便任我入垃圾班好了……」剎那間，我的腦海裏頓時湧現了一幕又一幕童年時的片段:

從小我便患上嚴重的哮喘病，病發時更會痛苦得死去活來。記得夜深時我喘氣喘得透不過氣時，媽媽必定會守護在我的身旁，陪伴著我，直至我勉強入睡。她見我病發辛苦的模樣，實在於心不忍；雖然當時家境清貧，但她仍然堅持帶我看十分昂貴的耳鼻喉專科醫生，寧可自己吃少一點和再節儉一些，都只求減輕我病發時的痛苦。記得醫生的吩咐，如果想在8歲前徹底痊癒，必須戒吃所有生冷食物；但每次當姐姐妹妹都享用冷飲而我又不能抵抗誘感時，妳都會第一時間出手阻止，寧可被我心中懷有討厭和不滿，也只想我徹底遠離病魔……

她從來只為我們三姊妹著想，過年過節時為我們加添新衣裳，自己卻只穿舊衣服……想著想著，不禁差愧得低下頭來，面上不禁熱淚盈眶；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和後悔以往自己犯下的錯誤，至令媽媽一次又一次的擔心和失望。我暗暗向天父說：「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改過，發奮讀書! 」

媽媽，只想對妳說一聲:「很對不起! 」

故事發展於以下website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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