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介明 - 兒童學習：語言與漢字

HKTHK

上周談到漢字、漢文與漢語，引起了一些朋友的興趣。這裏是筆者的學習心得，就一些比較公認的、經過研究的原理，應用到兒童的學習，與教師與家長分享，也請對此素有研究的朋友指教。

第一，學習漢字與學習漢語不能混為一談。上周也隱約談到，韓國人與日本人學漢字，不是為了學漢語或者是學中文，韓國人是怕漢字失傳，割斷歷史文化；日本人是運用漢字的信息載量，去其音，取其意（上周沒有提到的是，越南人歷史上也用漢字，是法國教士替他們設計了拼音文字，把歷史割斷了；順提）。


第二，上周也提到過，語言（口頭語）是人類的感官，在人類的交往中，可以自然習得（acquire）的；也就是說，即使沒有經過教育或者訓練，也會掌握，文盲也會講話，而且可以講得很好。對於初生的嬰兒來說，他們聽到的是繁雜的、無意義的聲音，慢慢地能夠分辨有序的聲音與無序的雜音，才慢慢的能夠知道裏面有人的言語（speech，還不是語言language），也許第一個是母親哺乳時候的呼喚；然後才一點一滴地、經過經驗，知道人類聲音裏面包含的信息（如bye-bye表示再見）；然後才慢慢掌握語言，從聽得懂到講得出，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過程。


幼兒學語 貴在經歷
人類的腦子就是這樣發展起來的，是與周圍的環境的交往，引起了自身行動的反應，發展了腦，指揮了行動；行動又回過頭來促進了腦的發展，語言也是一樣。不是說，到了某個時刻，說話能力完備了，孩子就忽然講起話來了，而是一個與周圍環境不斷互動的過程。因此，孩子的語言環境是關鍵因素。


要孩子講話，大人要講話。有時候看到家長送孩子上校車，大人歸大人講話，與孩子沒有溝通，孩子就是少了很多經歷；或者在地鐵上看到大人對孩子，動輒責罵，孩子聽到的都是負面的說話，這就變成了他們唯一的語言經歷。


第三，幼兒一到九個月，是語言能力發展最關鍵的階段（但不是能夠說話的階段）。這個階段，他們聽到些什麼，非常重要。不要以為他們不懂，就什麼都不說，他們就會沒有語言的輸入；不要過分扮演小孩的語言，因為那妨礙了他們學習真正的語言（曾經有西方兒童節目因此受到抵制）；不要小看嬰兒咿咿呀呀，沒有固定的意思，那是一個自我鍛煉的學語過程，所謂牙牙學語也。三到六歲，則是孩子說話最關鍵的年齡。


第四，近年的腦科學家有了一個共識，幼兒都是「全球公民」（Global Citizen），因為他們可以聽懂也可以說很多種語言，對於他們來說，沒有天生的障礙。因為人類的官感學習語言的能力，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我們大人往往因為自己學習語言困難，就以為孩子學多種語言也會困難。甚至有過一種論調，學習第二語言，會妨礙他們學習第一語言，因此認為學習第二語言，愈遲愈好；有些政府，甚至明令禁止在幼兒階段學習外語。現在證明是沒有根據的。


但是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逐漸一定有某些語言成為他溝通的主要媒體，因此腦子會逐漸作統計篩選，結果有些語言的能力就會逐漸增強，其他不常用的就會逐漸減退。假如不斷使用，可以長期發展；以前南洋一帶的華僑，可以輕易流利地說五、六種方言，就是這個道理。筆者的經驗，五、六歲的孩子，只要學校安排得當，可以在幾個星期裏面同時說流利的普通話和英語，而且都不是母語。


學習語言 先語後文
第五，但是以上是講「習得」，是人的感官可以做到的能力。要是要正正規規學語法、用字，那是人們自己歸納出來的語言法則與規律，是人為的概念，那就超出了人類官感「習得」的範圍。同時要孩子作兩種語言的正規學習，那的確是超出了孩子的能力，只會產生沒有必要的壓力和厭惡。因為在他們來說，這些概念和規矩，不是他們交往中感到需要的。在他們來說，服從地學習，往往只是純粹因為教師和學校的要求。


第六，文字是人為的符號，更不是孩子可以自然習得的。也就是說，需要有人為的教與學。因此，我們常常順口說「語文」，「語言」與「文字」，其實是兩種學習，屬於不同的學習階段，應該是先語後文。


[第七，文字的學習，又有「讀」與「寫」的分別。「讀」，也有一部分「習得」的成分。小孩在街上看到街名、店名，在餐廳看到菜單，在建築物看到指示，都會逐漸理解這些字的意義；聽到大人讀出，也會把「字」與「音」聯繫起來。這樣也會逐漸積累一些詞彙。但是大量的積累詞彙，就得要看書。


學習漢字 先讀後寫
第八，「書」，是由「文」組成的；「文」是由「句」組成的；「句」又是由「詞」組成；「詞」由「字」組成。因此，我們一直是先學「字」，然後按順序學「詞」、「句」、「文」，然後再看「書」。但是這種把文字解拆的過程，卻不一定是人類學習的過程，漢字尤其如此。漢字的單字，不常常是有意思的，「字」，是在「詞」裏面才有意思的，或者是在不同的「詞」裏面有不同的意思，脫離了字義來學字，是沒有多大意義的；而「詞」，又往往是在使用中才有意思的。因此，本欄介紹過的謝錫金的創意教學法，就是不拘一格，以使用為原則，孩子的閱讀，就能飛速進展。


第九，寫字，則是更後一步的事。孩子能夠大量閱讀，看得懂很多書，不等於就能寫。孩子開始的時候，能看很多字，卻不會寫很多字，那是正常的。寫字，是另外一個過程，但也是建築在孩子需要表達自己的基礎上。但是因為寫漢字，有很嚴格的規範；要是過程顛倒了，孩子還沒有嚐到看得懂的甜頭，就先要吃枯燥重複寫字的苦頭，他們學習語文的動機，就會大打折扣。篇幅所限，以後再談。


第十，學普通話，有一個漢語拼音的問題。拼音有說話音準的因素，也有認字讀音的因素。但是許多的研究都證明，教學要是拿捏不好，拼音可以妨礙孩子認字（比如說長期用長篇的注音教科書），也可以妨礙孩子寫字（如過早地用拼音輸入）。這個問題就更複雜了。

HKTHK

Some very interesting nuances on the learning of Chinese.  Was not previously aware that the learning of a second language will not interfere with first language.  The hindrance created by pinyin is also interesting.

talknwrite

關鍵是在糼兒期. 第二, 三..語言沒有足夠輸入. 沒有輸入, 當然沒有輸出. 到了進入小學時, 第二語言就已經滯後, 變得像大人學外語了.

我小時父母好多時候都是用家鄉話跟我們溝通, 親戚鄰居到家中和父母閒聊都是用家鄉話. 從沒有特別要學, 但我和兄弟姊妹從小直到現在都會聽得明白家鄉話.  只是我們從來都不講的, 都是用廣東話, 所以只能聽懂, 但不會說的.
所以學英語也是, 不能只有輸入, 沒有輸出的.

MrBeast

HKTHK 發表於 13-8-23 16:14
Some very interesting nuances on the learning of Chinese.  Was not previously aware that the learnin ...

有些中文書裏的字旁邊有拼音附號，對初學認字或會有影響，英文沒有這問題因為d拼音附號就係the alphabets that make up the word.

annie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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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學普通話，有一個漢語拼音的問題。拼音有說話音準的因素，也有認字讀音的因素。但是許多的研究都證明，教學要是拿捏不好，拼音可以妨礙孩子認字（比如說長期用長篇的注音教科書），也可以妨礙孩子寫字（如過早地用拼音輸入）。這個問題就更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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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不是漢語拼音的错, 而是传递的方式和老师的執着,欲速则不达, 很容易打残孩子的自信. 按IS老师的做法, 对英语发音的准确率非常包容, 慢慢地落差的孩子在自然生活环境培育中, 全都赶上了!

因而這個問題並不複雜, 只要我们不要孩子'讲一句', 你又侄番几句, 侄侄吓边位重有心机读书吖!

应该分开独立时段教拼音,但重点教范文,写作,理解时要极度专心, 不要说到孔子, 又马上要孩子写出konzi, 把他们弄胡涂,没心情上课吧!

torunpo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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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5.333333015441895px]有過一種論調，學習第二語言，會妨礙他們學習第一語言，因此認為學習第二語言，愈遲愈好；有些政府，甚至明令禁止在幼兒階段學習外語。現在證明是沒有根據的。




[size=15.333333015441895px]這裡有一個很大的前題, 就是所謂的第二語言, 孩子要大量接觸 (exposed to), 質量要跟第一語言的相若, 才有這個效果.


[size=15.333333015441895px]如果是孩子只是一星期上xx語言中心, 日文一小時, 西班牙話一小時, 對不起, 應該沒有這種效果. 他們可能會認得一些日文字, 西班牙語詞彙, 幾句招呼語, 但要去到"習得"的效果, 就需要大量而自然的接觸.


[size=15.333333015441895px]我德文老師的兒女當然會德文, 父母用英語談話, 孩子的英文也沒有問題, 因在香港生活, 小朋友也會說廣大話, 另因同住的祖母說普通話, 所以, 孩子也很自然懂普通話. 這兩個孩子, 在極自然的環境中, 學懂三文四語 (英, 德, 廣, 普), 不費吹灰之力.

FattyDaddy

HKTHK 發表於 13-8-23 16:11
韓國人是怕漢字失傳 ...

Reality is, not many Koreans seem to have that fear.

I've been to South Korea countless times and my observation is, kanji is almost extinct in everyday life, one would only see them in historic sites or places which are designed to feel old. If one picks up a Korean newspaper or magazine or visit a Korean website, there is not even a single kanji character.in them.

mesmerising

In my son's case, pinyin does hinder the acquirement of chineee characters.  Once, he was exposed to pinyin as much as the characters and he ended up writing in pinyin in his compositions and other works, rather than the characters themselves.  when he was exposed to two different channels concurrently, his brain clearly chose to register with the easier one(in his case, alphabets) far more readily than with the other.

eviepa

FattyDaddy 發表於 13-8-25 02:52
Reality is, not many Koreans seem to have that fear.

I've been to South Korea countless times and m ...

我沒有你對韓國那麼多的第一手認識，但我看過一套韓劇，男生角由幾百年前來到現代，現代的女主角完全不懂男主角時代的漢字。

FattyDaddy

eviepa 發表於 13-8-25 20:33
看過一套韓劇，男生角由幾百年前來到現代，現代的女主角完全不懂男主角時代的漢字 ...

The drama you saw is an accurate depiction of modern day Korea {:1_1:}

HKT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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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ree that 2nd and 3rd language are certainly doable.  The tough part is for non-native speakers to get sufficient exposure.

HKTHK

回復 Brenday 的帖子

I actually disagree since I think either hanyu pinyin or zhuyin are very helpful in reading.  There are some kids who are smart and have early exposure to Chinese reading that they can read on their own before a need for pinyin or zhuyin.  But I do think pinyin and zhuyin are very helpful in decoding words.

HKT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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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 I think you only really see them on road signs, company names and people's name cards nowadays

FattyDaddy

HKTHK 發表於 13-8-25 21:52
回復 FattyDaddy 的帖子

Yes, I think you only really see them on road signs, company names and peopl ...

You're right, one of my previous employers had a lot of business activities in South Korea, and one customer was a big conglomerate called Doosan, my Korean colleague told me the name meant "bean mountain" (豆山), but one day I spotted a foundation stone outside their building and saw that the actual kanji was 斗山 "steep mountain". Obviously 豆山 and 斗山 sounds the same in Korean and thus are identical when written in Korean alphabets, so after a while no one remembers what the original meaning was anymore.

It is little bits of information like these which are lost when they give up kanji, but I guess the Koreans must have thought long and hard about all the pros and cons and decided the amount of information loss is a relatively small price to pay to free themselves from a writing system that is archaic and difficult to learn.

annie40

话说三十年前帮LG打工, 老板个个韓國人都识得睇中文, 其中一两个能说流利普通话, 全部名片上清楚印刷'中国文字'的明字, 一般的意思是非常的古典文雅, 比广东人改名有内涵,平日得闲,老板就偷偷摸摸地看金庸,三角,孫子兵法. 中午时分我就教他们打麻雀.

当时他们非常仰慕中华文化, 绝不会推翻歷史的事实, 中国对他们的影响深远, 亦给予不少在文化,知识的奉献, 反之他们不分痛恨日本人, 如果你误以为某 韓國人是日本人, 他必然跟你反面了!  

在中国日渐消失的传统文化, 生活态度, 反而在韓國家庭看见古代中华的一点影子. 基本上韓國文字就是学习中国文字而来的. 近一两百年出现的很多XXX 000韓文是因应减低文盲而 創造的, 跟我们的中文简体文字的历史使命十分类似的. 如果懂得韓國话, 不难发现当中音节,基本是跟广东话和普通话十分类似, 东北大连有大量鲜卑族聚居和通婚, 相信大连方言跟韓國话的发音跟更是雷同呢! 鲜卑族是中国的其中一个支族,若非国家曾经败坏, 四分五裂, 应该跟大理, 满洲, 西藏没大分别的.

当一个地方开始富强, 必然自我創造更多新思维,新的独特文化, 韓國政府是否實行去漢化来发展未来,以经不算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