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號

兒子其實已經畢業了好幾個月，現正在倫敦修讀碩士，去年 7 月舉家越洋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小弟回來後亦寫下了一篇「四方帽」聊作紀錄。其實事別 3 年再臨 Warwick 有頗多有趣的體會及見聞希望能記錄下來，唯一直事忙未能實踐，趁年頭工作相對輕鬆，就回顧一下吧。

他的大一在 Warwick 宿舍中渡過，宿費略貴了點，但環境優美、清靜，起居清潔更由學校負責，那一年的他似是住酒店一樣。

大一後學校並沒有提供宿位，於是他與三位男同學租住了學校附近的一所公寓「196號」

公寓離開學校不遠，步行 20 分鐘可到達課堂，四個男孩每人有自己的房間，共用一廚、兩廁、一起居室，相處尚算融洽。

Warwick 頗鄉郊，鄉下生活沒什麼娛樂，除了一般學校活動，閒來與室友或其他同學於家中吹水閑聊、上上酒吧，偶爾去 Coventry、Birmingham 鄰近城市逛逛，其實生活甚是簡樸。室友頗「宅」，可以 3 年以來未去過倫敦，面對「宅」友，兒子頗多時候趁假期一個人獨自旅遊，這些點滴另題再寫吧。

他在「196號」斗室裡奮鬥了 2 年，成就了他的學位。這兩年他已 18 了，我與太太說過放手，故此對他的家居環境一無所知，他偶爾發來生活照，看起來還是像樣的  ─  房間地方不大，唯室雅何需大? 窗明几淨、空氣清新，天花還有一度氣窗，夜裡可繾綣星塵，書檯旁放了一台電鋼琴，琴前是落地玻璃門，面向庭院…… 美好的畫面讓我夫婦倆相當欣慰。

(同場加映兒子的即興小曲「人生於世」懂 ? ............. 你懂的，過 40 了吧 ! )

https://youtu.be/fETXjvMxhiY

誰不知當我們抵達他的家。Wow ! 不得不得不得了 (說 3 遍始能道出我的震撼)，眼前的環境讓我真要從新定義孩子的自理能力，家居環境與「雅」相距十萬八千里遠……

「乜料呀亞仔你 !」

「呢個乜野屋企 !」

「點住2年呀?」

衣

洗衣機頗新的，但那滿佈灰塵的外殼，玻璃門開口充滿霉菌的黑邊，洗衣粉入口處是生物科的實驗樣辦，告訴你甚麼是「結繭」(洗衣粉積聚在旁邊半吋有餘) 絕對是後天人為的。我困惑的是，洗衣機應該是用來把髒的衣服洗淨吧，那麼已洗淨的衣服經過那霉菌的黑膠邊，那算是淨還是髒?

明明起居室外有一個大庭園，按理春日可以享受清草地、小黃花，秋夜可見銀光照庭院，用來曬掠衣服更是理想。可恨這四個男孩就讓庭院雜草叢生，到最後淪為荒野。

於是濕衣服只能在廚房裏用暖風機吹乾，廚房與起居室相連，閒來室友及其他同學總愛過來「打返幾圈」，朋背當中有煙民(人家的孩子我可管不了)，因此那些「乾淨」衣服就先沾霉菌再沾油煙後沾尼古丁，那麼衣服洗來做乜?

其實青草地上更生長了一棵茂盛的蘋果樹，可是住進去已兩年的孩子竟然不知那是蘋果樹，還是我看見那些掛在樹上青青綠綠的蘋果他才得知，白白浪費了成為牛頓的機會，亦反映出庭院的荒蕪。

大家可以想像「宅男」的房間就是大衣櫃，床就是大抽屜，「淨衣派」與「烏衣派」混得一塌糊塗分佈在床上、枱上、倚上、琴上：

「那些是乾淨的?」

「看不出來的，但聞下就會知」

想死 !!

喜歡穿的衣服，一穿就穿 2 星期，那條著得「好型」的牛仔褲，閒閒地一個月不去洗一次，牛仔褲面有一「浸」油光：

「嘩 ! 條褲起晒鏡 !」

「咁先型!」

「呢期興丐幫呀 ? 無野咬你架 ? 無虱嗎?」

「英國天氣凍無呢d !」

想死 !! x 2

食

孩子幼承庭訓其實廚藝不俗，見得下人，大一時更是廚神上身定期在宿舍大宴親朋。但 Yr 2 後，公寓離開超市遠了，他們除了隔週必須要到超市購買日用品外，尤其在寒冬就懶得去購買食材。加上功課繁忙，但當機要照打、波要照睇、麻雀要照搓、水要照吹時，只得犧牲做飯的時間。他們於是開始一日三餐不是即食麵就是叫外賣。外賣店早混熟了，店家只憑聲音就知各人大致的 order 連地址更不用報。但外賣店有 minimum order 的規定，於是兒子一向以來是一併叫上兩餐，食時返「叮」，可憐他娘千叮萬囑要他顧及營養，到頭他還是 Junk food 渡日傷透娘心，怪不得差不多每位留英學生畢業時總漲大 2 個碼。

廚房只是用嚟煮公仔麵，用微波爐返「叮」及掠衫之用，爐頭、抽油煙機等應該是2年來無人洗過。

雪櫃 – 典型的「愛斯基摩」牌吧。不解說了，自己看圖，self-explanatory!

裡面的食材(如有)包保新鮮吧，可能千萬年之後有另一隻史前西百利亞長毛象出土。

想死 !! x 3 你地由得我撼頭埋牆把啦 !

住

其實打從第一步進入兒子的房間撲鼻而來的就是陣陣「酸餿」味，也不知是從衣服、被窩或是鞋襪散發出來。天花的電燈泡早壞了，照明就靠天然光及僅餘的檯燈。天花那可享星月繾綣的氣窗當然是我想得太美了，可能北京霧霾早蔓延到 Warwick 並「羞花敝月」了。床尾書檯前的玻璃趟門長期緊閉兼落下簾子，「美人捲珠簾」不曾發生，才子亦應已兩年未曾把簾子捲起過。再者，那荒草庭院可能只剩「荒野女巫」，不去也吧。

房間有兩個電源插坐，一個在書台旁，另一個在床邊。要充電的電子用品可不少 ─ PS2、筆記型電腦、ipad、手機…。樣樣也要床、檯兩邊用，那些電源線就像蜘蛛網般橫跨整間房。

「咁都仆你唔死?」

「我輕功好，像 Mission Impossible 的 Tom Curse 一樣早記住每一個落點跟步法」

地上的灰塵已不能以「一浸浸」去形容，那是「一舊舊」的，原來灰塵居然是可量化的，countable 的。

天花也相當經典，孩子於這個不上百呎的斗室裡養多了一隻「寵物」，那是一隻自來的、八隻腳的、差不多有一吋長的蜘蛛。兒子乾脆為他命名為 John，足以與唐伯虎的「小強」媲美。John 每三數天會出現一次，孩子每次回家看到牠會跟牠說 ”Hi John，I’m back !”

「哥!怎能在這樣的地方住上兩年?」

我說「關間屋乜事?應該是你哥怎能用2年時間把現代家居變身成荒野?」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以這樣的居住條件，證明了兒子應從來沒有什麼女伴到訪留宿了。應該係吧 ! 除非唔係 !

後記

想起了中學國文的一篇【習慣說 - 劉蓉】

【蓉少時，讀書養晦堂之西偏一室。倪而讀，仰而恩﹔恩而弗得 ……………. 一日，父來室中，顧而笑曰：「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國家為？」 ………………. 故君子之學貴慎始。】

劉蓉是清代才子，文中係佢憶述自己的故事，入面呢句「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國家為？」係佢老豆講佢既，呢句而家就成巴咁車埋來，俗語話「狗瘦主人羞」，而家我係「仔屋臭，父母憂」，我「憂」唔係因為自己的顏面，而係擔心連自己間房都搞唔掂，一級榮譽又如何? 「學貴慎始」呀亞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