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故事(中六中七)

Wszeyiyi

續~

預科生活的開始，我們都抱有很大的期望。既然我們能夠在兩年之間追回會考程度的英文，也相信只要我們願意、我們努力，高考亦定能跨過。中六班主任不斷鼓勵我們，使我們決定全科都用英文考試。(我讀的是中中學校，每年理科只有十多人原校升學，期餘都是由英中轉來，所以中六中七的課堂，老師會用英文授課，而原校生可以選擇，考試時報讀中文卷或英文卷。)

我們都很乖，上課時拿出筆記簿，把老師寫下的英文內容，全部都抄下來，還很勤力的回家查字典。班主任的經驗告訴我們，大部分轉讀英文的學生，都會在半個學期內跟上，開始時，在小測可以舉手問他字，他會樂意解釋，我聽著聽著，很天真的認為別人能夠做到，我們也會能夠做到。過了幾次小測後，問老師字的學生越來越少，我們有時還會看不明，但不敢舉手，害怕老師會責罵，直到有同學會舉手，我們才會跟著舉手。不過，轉了英文上課之後，每一次測驗的分數都很低，要寫文字的題目都答不到，串很多很多英文生字，花了心機，但回報卻不成正比。

因為英文令我們吸收能力大幅下降，很多時候上課只明白三四成的內容，由以往成績很好，不斷退步。由以往只要上課聽書，不需花許多時間溫習，變成了每天都要留在學校做功課，溫習。堅持了個多月，已經很氣餒，很想放棄。更難過的是，那時的英文課經常因交不到功課而被罰，英文作文由以往的250字一下子加到500字，每次字數都不達標，老師又很執著，字數不夠就不收，結果整個中六上學期，我們只交了一篇作文。至於其他英文功課，大部分都是不能如期完成。終於有一天，被帶落訓導處，罰企罰了一個下午，說我們再欠功課就會記過。英文老師跟我們說，一是把功課全部交回，一是叫家長、校長跟我們坐在一起，簽下高考英文成績及格與否都與他無關的証明。他當著幾位訓導老師和學生面前說：「你兩姐妹，就算這一年努力，亦都沒什麼機會及格。」

我們不是不做，而是面對著一堆與自己程度不相乎的功課，實在很難走下去。

那時只能不斷壓抑自己的情緒，不斷告訴自己，報告說我們不是讀寫障礙的學生，我就應該能夠用英文完成課程，但面對著結果，我不得不放棄。中一至中五，我從未試過被帶落訓導處，我從未被稱為壞學生，受到的打擊太大，但卻是有苦自己知，無論怎樣講，別人都不會明白，那些訓導老師只會叫你「努力」。但努力真的能解決學習差異的問題嗎？結果開學兩個月後，我們還是相約了那時成長計劃的社工，他本來是學校的駐校社工，但因中心調職的問題，將他調走了。我們撐了很久，不想找他，因為他已經離開學校，不想麻煩他，但最後也跟他談了學習上的問題。他使我們決定與現時學校負責SEN學生的社工討論，看看她在學校能否協助我解決學習上的問題。班主任就在這時，才知道我們遇到的困難，終於明白我們為什麼當初會這麼堅持要用中文卷考試。我們跟他說會轉回中文考試，身邊的同學仔聽到會覺得我們放棄英文，會質疑我們是否不想升大學。其實都只是一話句，這班同學不熟悉我們，對我們亦沒有信心。

不過，班主任就好得多了，自此之後，他上課講完英文，會再用中文解釋，我們買了中文牌的書，他又會將工作紙翻譯成中文，這科的成績便有顯著的進步。他知道我們英文不好，又決定每隔星期日，相約我倆，還有中四跟我們一起比賽的男同學上他的家，他太太跟我們溫習英文，早上溫英文，下午就溫他教的科目，這樣的溫習，一直維持到AL考試開始才結束。我很記得，亦很感動，有一次他跟我們讀英文故事書，有很多字我們都不會讀，或者讀來讀去發音都不正確。他對我們說了一句：「別人讀10次便學會，你要讀100次才可以的話，我會陪著你們讀100次囉。」

很感謝每一段路都有人伴我們走下去。

但其實，中六過了大半個學期，語文成績仍未能跟上。在一些老師的鼓勵下，開始想重新再做一次評估，看看在考試上能否得到調適。結果，學校社工不願跟我們做，說當年跟我做評估的教育心理學家(EP)認為我們沒有再做評估的必要性，她認為我們是在欺騙幫助，不認同我們的做法。那一次跌得很痛，很失望，因為在別人眼中，我們是不應該得到幫助，原來那時EP說會幫我們是假的。那時候每天起床，第一句便是：「可不可以不上學？」開始想逃離學校，不想見到那位社工，經常哭，想起她跟我們說話的語氣、態度，令我想退縮，令我覺得不值得別人幫助，令我自卑，令我很討厭上學。

不過，一星期後，在一個講座上遇上幫我做評估的EP，她主動走過來跟我們聊天，很關心我們，問了我們很多這排發生的事，以及最近的學習情況。她說要是我們認為有需要，可以安排我們再做評估。我沒有去猜測為何從學校社工聽來的版本不同，只是盡可能避免再與學校社工接觸。接下來，因為與學校社工相處得不愉快，所以我們最後放棄了再做評估。不知道自己這決定是對是錯，或者自己都認為在社會上未必得到身邊人的體諒，又或者是時候要有些突破，挑戰自我。不過，在這難捱的日子裡，身邊都有許多人幫忙，EP不斷幫助我們，介紹我們認識了另一位EP，她能找善心人資助我們請私人補習老師用中文教我們其他科目。在暑假，她又找來英文老師幫我免費補習，還倒貼我們前往補習地方的交通費。雖然我家的經濟環境不是很好，請不起補習老師，但那時交通費是我們仍能負擔的範圍之內，所以我們都拒絕了。

在暑假，妹妹做了人口普查的統計員，這次是一次好的經歷，要我們面對自己的弱點，訪問時要筆錄，第一次被人指著問，你這個大學生不是連這樣簡單的中文字也不會寫嗎？(他以為統計員要大學生才可以做)，第一次擔心自己將來怎樣，對自己的能力開始有點質疑，會害怕，會退縮。幸好最後還是想通了，把這一個月經歷的事看作上天給我的練習，希望我將來不要被這些人踩沉。

其實我們發現自己因為不懂寫字而學會了另一樣事，可能中二三我們的溫書方法很特別，使現在當別人說話時，我們都會記得他們說了甚麼，有七八成的，如果專心的話，連說話者的語氣、停頓也不自然的記著了，所以我們常說笑，筆錄這樣麻煩的事我們才不需要，我們是腦錄。哈哈，或者這是自我安慰的一種方式吧！

升上中七，每次英文都只得兩至三成分數，開始感覺到自己與及格的距離很遠，但因為有很多人的幫助，所以不能放棄。身邊的同學會到補習社補習，英文有明顯的進步，所以鼓勵我們都去報名，但因為太貴了，我們猶疑了很久，最後決定試補一個月。發現補習社教的不是英文，是答題技巧，如果英文有一定的基礎，補習社的確可以幫到你，但對於我們幫助不大。例如他教我們選擇題，遇上一些未看過，覺得難的字，就一定不是答案，除非另外三個選擇你可以肯定是錯的。但問題是，我們看得懂的生字很少，覺得那隻字很困難，但可能原來在其他高考生眼中是很平常的。結果我眼見其他同學Reading comprehension 由18題滿分，當初只做對四五題，大幅上升至十一、二題，而我倆，仍然是「撞」對四五題。雖說成績進步不大，但我還是堅持補了兩個多月。

因為補習費很貴的問題，我終於要幫小學生補習幫補一下。在十一月開始，幫一位小三補全科，幫她補數學時當然很輕鬆，但當要補中、英文就感到很吃力，不是因為我不會，而是我常常不會寫中文字，又不會讀、不會串英文生字。有時我也會質疑自己，是否應該補下去，我會懷疑自己的能力，但小妹妹知道我很用心教她，她會跟我說很喜歡我。有時我發現，當我遇上不會寫的中文字，而她會，她會主動教我，她的自信心也會愈來愈高。

幫別人補習，就讓我知道，我一直遇到的困難，即使我長大了，出到社會工作，仍然會繼續阻礙著我。

中六中七的成績，不值一提，班上只有我們兩個女孩子讀數，雖然在班上數學成績算不錯，但我知道出面的世界很大，出到外面，我根本比不上別人。Physical和Chemistry 因為英文教學，中文考試，所以也跟得很吃力，幸好班主任會幫我們補習，我再沒有定下很高的目標，只是盡了力，對得住自己良心就可以了。而英文，沒期望全科及格，Listening預計連F都拿不到，只希望期餘細科生生性性，我不望及格，只要出來成績不要太掉臉就可以了。

現在前路有點模糊，但已定下方向。只要霧一散開，我們就會大步向前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