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個子瘦小，當了他兩年班主任，仍是把他編到隊伍的最前。在班中他是一名「隱形學生」。甚麼是「隱形學生」呢？就是指既不優秀討人喜愛，亦不頑劣惹人厭。這種學生在學校中是最常被忽略的。

 

乖巧的學生，自然成了「老師的寵兒」，大大小小表演比賽，機會總留給這些學生。至於頑劣的學生嘛，訓導處、輔導處、社工等等自然會「招呼」他們，很多學校資源也投放在這些學生身上。既然大部份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兩極學生上，「隱形學生」獲得的機會就不會多，得到的關注也少。

 

他是個沈默守規的學生，上課表現沈默，功課準時繳交，偶有欠交功課的，經我略提點，已怕得說不出話來。成績再怎樣催谷也頂多只是中游，課外活動更不用多提，根本沒怎麼參與。雖然他在老師眼中是個「隱形學生」，但在同學間卻想「隱形」都難。是因為他的外形還是因為他沈默的性格呢？同學總愛作弄他。他多數只是擺出無奈的表情去迴避。只有幾次他被作弄得非常激動，也頂多只是握緊拳頭怒視同學。

 

記得有一段時間，同學之間流行將塑膠樽蓋擢個洞，然後大力擠壓水樽造出水柱，噴向同學。他也是其中一個被整的對象，想不到他最後竟然還手了，作為班主任的我無奈地一併處理。我當然知道他一定是被激怒才會反擊，但我只能教育他以牙還牙只會兩敗俱傷的道理。

 

我做了這個「隱形學生」的班主任兩年，第三年他因為搬家，轉校到新居附近了。他連轉校也是不知不覺的，也沒通知我一聲，新學年第一天，點名後發現他不見了，才從同學口中知道他已退學。

 

對他一直是耿耿於懷，介意在自己沒能在兩年時間了解他更多，幫他建解立更多自信。

 

又過多一年，這班嘩鬼升高中了，我三年的班主任使命亦告終。有天下課回到教員室時，桌上放了封信，同事告訴我是位離校生回校取文件時留下給我的，也忘了這位同學的名字。一看下款發現是他，信的內容是說他已轉校到新居附近的中學，也升讀了中四，多謝老師們在初中時對他的照顧。最後他說請我原諒以前作弄他的同學，不要再怪責他們，因為他們只是貪玩，沒有惡意。讀到這裡我整個人靜止住了，腦中只有他瘦小的身形。一個瘦小的男孩子，胸襟大得能盛載一條船。

 

現在他應該有二十歲了，是繼續升學還是投身社會呢？我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有這種氣度的人，走到哪裡都會受人尊重。

 

Image courtesy of Mark A. Hicks/ Discovery Education